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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恩·福瑟,徘徊在易卜生与贝克特之间

2023-10-23 11:27:12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陈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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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约恩·福瑟:徘徊在易卜生与贝克特之间

因“创新的戏剧和散文,为不可言说的事情发声”,挪威剧作家约恩·福瑟赢得2023年届诺贝尔文学奖。其戏剧代表作《有人将至》《秋之梦》曾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其他作品《晨与夜》《七部曲》《三部曲》等亦已由译林出版社和世纪文景引进出版中,不久将与中国读者见面。北欧戏剧传统,在易卜生之后,再度刮起一阵强风。

对于中国的戏剧爱好者,福瑟并不陌生,2010年起他的作品《有人将至》即在上海公演,2014年,又有5部作品到中国。福瑟被称为“易卜生之后最伟大的剧作家”,引人好奇:在人口稀少、并非欧洲文学中心的挪威,为何能再度涌现出划时代的剧作家?

其实,福瑟的崛起,与20世纪欧洲戏剧危机息息相关。早在19世纪末,因过分依赖故事,而舞台的时空转换速率远不及影视,戏剧渐被边缘化。为应对危机,出现了表现主义戏剧、荒诞剧、存在主义戏剧等,试图挣脱故事的枷锁,凭主题深度直启观众思考。但由此带来三个问题:首先,主题日渐个性化,贝克特等大师之后,新作越来越难懂;其次,舞美、音效等技术日趋复杂,导演作用大于一切,剧作家被忽视;其三,舞台剧观众少,作家收入低,致后继乏人。

上世纪80年代,丹麦、挪威、瑞典等国为保护“戏剧文学传统”,纷纷推出政府计划,鼓励戏剧舞台接受新文本,带来“北欧戏剧繁荣”。瑞典有恩奎斯特、拉尔斯·诺伦,挪威有塞西莉·洛韦德,丹麦有贾斯伯·比勃尔曼。

1986年到1996年,挪威推出“卑尔根项目”,当年易卜生就曾被卑尔根剧院聘为常驻剧作家,从此衣食无忧、安心创作。“卑尔根项目”指定四大“国家剧院”扶持创作,政府承担这些剧院经费的3/4。

怕被指责为保守,剧院四处寻找新锐剧作家。时任卑尔根剧院经理的雷姆洛夫竟找到从没写过戏剧的福瑟,仅因其散文曾给他留下不错的印象。福瑟认为“卑尔根项目”涉嫌“民粹”,拒绝了雷姆洛夫。但因1992年破产,福瑟改变了主意——不论演出效果,他都可以拿到一笔可观的报酬。

除了福瑟,“卑尔根项目”扶持的大多数作品只演一场便无下文,少有被观众记住的佳作。挪威缺小剧场,大剧场又不适合实验性创作,可邻国瑞典有130个小剧场,却没涌现出自己的福瑟。花了大钱,收获了福瑟,幸与不幸,挪威人自己才能评估。

福瑟的作品迅速风靡德国舞台,正是德国人,给他贴上“新易卜生”的标签。

捷克学者卡罗琳娜·斯特利科娃认为,“新易卜生”是一次成功的公关策划:对挪威人来说,福瑟是易卜生后,作品登上欧洲舞台最多的作家;对欧洲人来说,只要上学时老师讲过易卜生,就能立刻接受福瑟(参见其英语论文《20世纪末戏剧中使用的语言:约恩·福瑟作品的文本分析及其在斯堪的纳维亚语境中的地位》)。

但事实上,福瑟并非易卜生。德国人喜欢福瑟,因他的作品找到了“故事性”。严肃创作正将故事贬得一钱不值,创作者与观众丧失了沟通的可能。在今天,舞台上的对话都是“虚假对话”(又称“聋人的对话”),这些对话不推动情节发展,不体现人物性格,是各自的独白。观众抱怨看不懂,剧作家则抱怨观众水平低。

福瑟的作品则聚焦于家庭,他的作品都呈现了现代家庭内部的貌合神离。不论是剧评家,还是普通观众,看过福瑟的剧,都会大呼:“啊,我父母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话剧导演奥斯特迈尔认为,90%的人与福瑟笔下的人物有相似感受——他们的人生是失败的,很容易认同福瑟,这是福瑟的成功秘诀之一。

福瑟从家去看世界、看自我,当最亲密的关系也成陌路,则个体、社会的困境可知。于是,由此,福瑟剧与易卜生的心理现实主义相接驳,可它的主题又非常贝克特。贝克特喜欢用象征手法揭出现实的荒诞,犀利却高冷,懂的观众自然懂,不懂的观众如入雾中。福瑟则给它套上了家庭故事的壳——没看懂荒诞主题,你也会被这个壳打动。

福瑟剧是贝克特为核、易卜生为表的套餐,甚至被称为超现实主义——过于精确地呈现了现实,看上去似乎“不高级”。这也许就是为什么英国人长期拒绝接受福瑟。英国观众不喜欢写实风格,而福瑟剧中的现代技巧,看上去又像哈罗德·品特“玩剩下的”。然而,随着福瑟不断斩获各项文学大奖,英国人也渐渐意识到他创作的优点。

福瑟不参与编导,他的剧本又异常开放,无标点,语法简单,词汇量很少,因为他使用的是人工创造出的新挪威语,这是挪威的第二官方语言,以与第一官方语言布克摩尔挪威语对抗,后者被认为是丹麦语的变种,不够“挪威”。这种极简的语言反衬出福瑟写作的诗意,有学者称,福瑟的剧本都是“一首大诗”,剧中人物几无特征动作,给导演巨大的发挥空间。福瑟代表作《名字》曾被三个国家的导演搬上舞台,看上去,似乎是三部不同的戏,可所有观众都认为自己看懂了,每个导演都认为自己“正确阐释”了原作,并对福瑟作品的深刻与优美,佩服得五体投地。

确实,福瑟的语言有特色,情节包含了强烈的哲理性,但更重要的是,这些作品可以被解读成荒诞剧、象征主义戏剧、心理现实主义戏剧,乃至怪诞戏剧,每一种呈现都有道理,都能引人深思。不如说,福瑟创造了一座迷宫,所有人都能进入其中,自动补充其创作。

如果说,别的作家在创造文本,福瑟则在创造体系,他的魔法来自惊人的概括力。他力图呈现出世界丰富无垠的本相,其中所蕴含的勇气与真诚,引人浩叹。

责任编辑:李佩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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