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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樊锦诗的交响诗

2023-07-13 12:18:00 来源:人民日报客户端甘肃频道 作者:董洪亮 王锦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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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我白天想的是敦煌,晚上梦到的还是敦煌”

“历史是脆弱的,因为它被写在了纸上,画在了墙上;历史又是坚强的,因为总有一批人愿意守护历史的真实,希望它永不磨灭。”

敦煌研究院墙上的一段话如是写道。

7月10日,樊锦诗从事敦煌文物工作60年座谈会在敦煌研究院召开。会上正式命名了编号381323小行星为“樊锦诗星”。

敦煌研究院院长苏伯民说,这个编号可解读为:1938年出生的江南女子,1辈子用心守护敦煌石窟,继常书鸿、段文杰之后担任敦煌研究院第3任院长,横跨自然与人文科学两大领域,在文化遗产保护、研究、弘扬3个方面作出了杰出贡献。

当天,樊锦诗还捐资1000万元,在中国敦煌石窟保护研究基金会专门成立“樊锦诗基金”,用于推动敦煌石窟保护、研究、弘扬事业和培养急需紧缺人才,捐款全部来自她所获奖金及个人积蓄。

告别未名湖,走进莫高窟,樊锦诗怀揣报效祖国的理想,与敦煌相伴相守,弹指一挥,就是一甲子。60年的风沙,樊锦诗无惧吹打,她正视敦煌石窟面临的问题和挑战,坚守初心和使命,为做好敦煌石窟保护传承工作尽自己应尽的责任,人们亲切地称她为“敦煌的女儿”。面对荣誉,她谦虚地说,“敦煌也塑造了、成就了我,没有敦煌也没有我的今天。”

在刚刚出版的《樊锦诗文集》中,封面上有这么几行字:

“我白天想的是敦煌,晚上梦到的还是敦煌。

能为敦煌做点事,我无怨无悔,

为它奉献一生,

是我作为一名文物工作者的历史使命和职业操守。”

坚守大漠、甘于奉献、勇于担当、开拓进取,循着莫高精神,行走敦煌研究院,一座名为“青春”的雕像,格外惹人注目。短发少女拿着草帽,昂首前行,意气风发。而雕像的原型,正是樊锦诗。

乐章一

“此生,我就是一个莫高窟的守护人”

樊锦诗生于北平,长于上海,是1958级北京大学历史学系考古专业的学生。毕业后,樊锦诗被分到敦煌文物研究所,工作至今。

作别繁华市井,来到大漠深处,无数次,樊锦诗远望三危山,天地间好像就剩下了她一个人:“此生,我就是一个莫高窟的守护人。”

和大城市比,敦煌的生活条件自不待言。樊锦诗住的小土屋子连家具都没有,墙上掏两个长方形大洞,就成了衣柜和书柜。但与艰苦条件相比,至亲分离更让人痛苦。樊锦诗来敦煌工作后不久,父亲去世了。那时候她刚新婚,丈夫彭金章在武汉大学历史系任教。

第一个孩子出生前,樊锦诗还在棉花地里摘棉花。举目无亲的她,在架着煤炉子、冒着烟气的简陋病房里生下了大儿子,没有一个亲人陪伴在旁。“孩子生下来连一件穿的衣服都没有。后来老彭知道孩子出生在敦煌了,才挑了两扁担生活用品,转车多次来到了敦煌。”那一刻,樊锦诗再也止不住泪水。

唯一得以慰藉的是,“略显暗淡的壁画和彩塑上一旦遇了光,便现出了真容。那般流光溢彩,那般绮丽绚烂,令人惊心动魄。”

第二个孩子出生后,樊锦诗到武汉休了一段时间产假,可与家人团聚时,她内心深处却不时浮现出千里之外的洞窟,令她搁不下、放不下。樊锦诗渐渐明白,若一个人心灵颠沛流离,则“居无定所”,临摹壁画、修复洞窟、科学保护、传承弘扬,是在保护和守护莫高窟中寻找内心真正的居所。

长期两地分居,彭金章知道妻子对于莫高窟的痴恋。1986年,他做出了调来敦煌的决定,成全妻子。至此,距离他们结婚已经整整过去了19年!

盛夏的夜晚,从九层楼往回走,满天繁星,月华如水。阵阵风儿掠过白杨树,沙沙作响。如今的樊锦诗,已从红颜少女变成了华发老人。“大家都知道樊锦诗,其实樊锦诗没什么了不起,只是沾了莫高窟的光,还有老彭的支持。”樊锦诗说。

乐章二

“在敦煌面前,你永远是个才疏学浅的小后生”

“敦煌是永远读不完的,无论你读书万卷还是学富五车,在敦煌面前,你永远是个才疏学浅的小后生。”谈起莫高窟,樊锦诗如是说。

敦煌莫高窟历史久远,时间跨度从公元4世纪到14世纪,历经10个朝代连续千年的建造而留下来。莫高窟有735个洞窟,4.5万平方米壁画,2000多尊彩塑,是座文化艺术宝库。

季羡林先生曾说:“世界上历史悠久、地域广阔、自成体系、影响深远的文化体系只有四个:中国、印度、希腊、伊斯兰,再没有第五个。而这四个文化体系汇流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中国的敦煌和新疆地区,再没有第二个。”

1987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主席团审议批准,将莫高窟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按照遴选条件规定,文化遗产只要达到六条标准中的一条,就可列为世界文化遗产,而莫高窟符合全部六条标准。

在敦煌文献中,仅藏经洞出土文献就达5万多件,目前可知有明确纪年者上起西晋永兴二年(305),下至北宋咸平五年(1002),加上敦煌石窟北区近年考古发掘出土的西夏文、回鹘文、藏文、蒙文(含八思巴文)、梵文(含婆罗迷文)的元代佛教典籍以及叙利亚文《圣经》摘录等文献,它的起止上下限与敦煌石窟的开凿基本同步,也历时千年。

樊锦诗介绍,这些文献以多种文字的写本为主,还有少量印本。约占90%的佛教典藏著作不仅充分展示了敦煌地区活跃的佛教文化背景和诸家争鸣、并存的良好文化氛围,佛教文献本身还具有极为难得的拾遗补阙和校勘的历史文化价值。而道教、景教、摩尼教典籍和古藏文、粟特文、于阗文、回鹘文、梵文佛教典籍,从一个侧面反映多元文化交流的面貌。其他文献虽总量不大,内容却极为丰富,涉及政治、经济、军事、地理、民族、语言、文学、教育、天文、历法、算学、医学、科技、美术、音乐、舞蹈、体育等,几乎包含了中国古代社会文化的各个方面,而且文化内涵远远突破了敦煌本身的地域局限,足以代表中华文明及与西方文明的文化交流背景,因而堪称中国古代的百科全书。

乐章三

“让莫高窟成为真正的世界遗产博物馆”

如果莫高窟被破坏,将无法替代、不可再生。敦煌守护人,是在和时间赛跑。樊锦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敦煌莫高窟这个不可移动的遗产得到有效保护,让它成为真正的世界遗产博物馆。”

文物保护,很难有容错率,要考虑得很周全,不能伤害到核心。换言之,文物保护者需要替文物做选择,也需要对文物负责任。经过数十年的抢救性修复保护,樊锦诗和敦煌研究院的研究人员对壁画制作材料、病害机理以及保护修复材料和工艺进行深入研究,揭示了环境对壁画造成破坏的规律和原因,形成了一整套壁画保护的技术和规范,使石窟壁画的修复从过去的抢救性保护,发展到形成科学保护体系。

规范的预防性保护是现代世界文物保护的发展方向。由樊锦诗牵头、敦煌研究院开展了以“莫高窟游客承载量研究”项目为代表的预防性保护研究。研究结果表明,壁画所处环境的温度、相对湿度和二氧化碳阙值,只要处在安全范围内,就会大大降低壁画毁坏、衰变的速度。

为此,敦煌研究院在国内文博界率先开展合作,采用物联网技术,建立石窟预警监测体系,采用各种监测设备,对窟外环境温湿度、降雨量、岩体裂隙、沙尘等进行监测,实时获取危害岩体和洞窟壁画安全的风险因素的变化数据,并采取必要措施预防文物本体灾害的发生。同时,在所有开放参观洞窟安装温湿度和二氧化碳传感器,实时监测洞窟内的变化,一旦数据超标,监测系统会自动报警,并通过管理措施使开放洞窟暂停开放,得到“暂时”休息。如遇极端气候,也有停止开放等相应的管理措施。

除依靠科技,樊锦诗还提议和推动制定了《甘肃敦煌莫高窟保护条例》和《敦煌莫高窟保护总体规划(2006—2025)》。2002年,樊锦诗推动制定的《甘肃敦煌莫高窟保护条例》(以下简称《条例》)专项法规,经甘肃省人大常委会审议后颁布实施。

乐章四

“实现敦煌文化艺术资源数字化共享”

千百年后,如果莫高窟已经不在了,那时候,如何让后世子孙看到莫高窟?想想自己肩上的重任,想想每一天都在或是快速或是缓慢产生着病害的壁画和彩塑,樊锦诗忧心忡忡: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壁画永久保存起来?

一次偶然出差北京的机会,让樊锦诗接触到了电脑。那时候电脑和计算机技术还并不普及,使用者告诉樊锦诗,照片转化成电子图像,可以用数据的形式一直保存下去。虽不懂电脑,可心心念念文物保护的樊锦诗,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一种实现莫高窟永久保存的新的可能性。她顿时“灵光一现”:为何不尝试着使用这种新的技术去实现壁画的“永久保存、永续利用”呢?

有想法不难,难的在于如何实现,而莫高窟人,从来不畏难。敦煌研究院开始了“数字敦煌”的实验。发轫于数字技术的联想,像是车辆行驶在了一个正确的高速轨道上。2006年4月,敦煌研究院成立了数字中心。对洞窟数字化的过程中遇见的问题,敦煌研究院发现一个解决一个,持续攻关,进行试验和探索,成功地实现了在不伤害壁画的大前提下,采集到高质量洞窟数字照片的难题。

截至2022年底,敦煌研究院已完成289个洞窟数字化摄影采集,178个洞窟图像处理,45身彩塑、140个洞窟、7处大遗址三维重建,162个洞窟全景漫游节目制作,5万余张档案底片的数字化。所有数据都按规范建立数据档案,为学术研究和多元利用提供更多可能。

《梦幻佛宫》是“数字敦煌”的产物之一。它是全球首部以石窟艺术为表现题材的超高清8K数字球幕电影,时长20分钟,对莫高窟最具艺术价值的7个经典洞窟进行了全方位展示。置身影厅,宛若游于洞窟。每一尊彩塑、每一幅壁画,就连人物唇角笑意的深浅,都分毫不差。

“除了《梦幻佛宫》,我们还制作了主题电影《千年莫高》。”樊锦诗说,在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一期,看完这两部电影,再进入实体洞窟参观,可以提高游客的体验感。目前,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二期工程正在加紧建设,预计明年完工,“二期将利用最新技术场景化呈现敦煌文化,让游客更加全面了解敦煌。”

樊锦诗说,“数字敦煌”使文物“活起来”,从洞窟中走到无法来到敦煌的大众身边,走到世界不同国家和地区,“实现敦煌文化艺术资源在全球范围内的数字化共享”。

尾声

“守护莫高窟是值得奉献一生的高尚事业”

精美绝伦的壁画,栩栩如生的雕塑,磐鼓云板的天籁,翩跹起舞的飞天……敦煌于樊锦诗,是一眼千年的美,是人生永不停歇的“厮守”。

六十载春秋,一甲子岁月,樊锦诗扎根戈壁,和着大地深处的呼吸,沐月当歌、踏沙而行,守护石窟、守护文明,践行着“择一事、终一生”的信念。

“守护莫高窟是值得奉献一生的高尚事业,是必然要奉献一生的艰苦事业,也是需要一代又一代人为之奉献的永恒事业!”樊锦诗说,“莫高窟已成为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此心安处即是安身处。”

有人曾问樊锦诗,人生的幸福在哪里?

她回答,“对我来说,来到这个世界上,该做的事做了、该出的力出了,没有愧对祖先和前辈交给自己的事业,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责任编辑:邱小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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