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一个人的真正伟大之处,就在于他能够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可是,要认识到这个“渺小”,又是多么不易!有的人,往往稍有成就,便觉得他人难以匹敌,甚至自感“老子天下第一”。唐朝的薛能便是这样一个人物。
薛能是个诗痴,创作勤苦,《全唐诗》收他的作品有四卷之多,实际数量恐怕远不止于此。史书上说他“每日作诗一首”。他自己亦云:“到处吟兼马上吟,总无愁恨自伤心。”“千题万咏过三旬,忘食贪魔作瘦人。行处便吟君莫笑,就中诗病不任春。”确实很苦,算是呕心沥血了。写诗必须付出艰苦的劳动,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如无实际感受,为诗而诗,一味以“苦”造诗,怕只能出惊人的数量,而难以出惊人的质量。薛能的情形,当属此类。倘若他能有点自知之明,倒还好些,但恰恰相反,他却狂到不得了。
薛能写过一首《荔枝诗》:“颗如松子色如樱,未识蹉跎欲半生。岁杪监州曾见树,时新入座久闻名。”这首诗,既无新意,又乏文采,只能算是平庸之作了。而他却在诗序中说:“杜工部(杜甫)老居两蜀,不赋是诗,岂有意而不及欤?白尚书(居易)曾有是作,兴旨卑泥,与无诗同……”所以,他这首诗便是前无古人,成为“首唱”了。
薛能做过许州刺史。一次与幕僚酣饮,令部妓跳杨柳枝舞,复歌其词。薛能觉得无可听者,于是便自制新词五首,其末云:“刘白苏台总近时,当初章句是谁推?纤腰舞尽春杨柳,未有侬家一首诗。”他在题下注道:“刘、白二尚书,继为苏州刺史,皆赋《杨柳枝》词,也多传唱。虽有才语,但文学太僻,宫商不高……”杜甫不行,白居易、刘禹锡也不行,数来数去,也就只有李太白了。太白是“无敌牌”的,在他面前,该小心一点了吧?但狂人已顾不得这些了。请听薛能的高论:“我身若在开元日,争遣名为李翰林。”
长庆间诗人刘得仁,作品被誉为“五言清莹,独步文坛”,看来是有两下子的。不知是他惑于薛能的吹牛皮,还是因连年落第想寻个进阶,捧着自己的诗卷去请薛能评定。薛能翻了一下,便道:“百首如一首,卷初如卷终。”呜呼哀哉,只能丢进废纸篓去了!
至此,上至李白、杜甫、白居易这些诗坛泰斗,下至刘得仁辈这些“芸芸众生”,全部被薛能手中的笔杆撂倒在地,真是“独树一帜”,没个对手了。不过打倒了别人,自己不一定就伟大。薛能的“大名”与他的“大作”现在恐怕已没几个人知道了。(陈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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