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9月,贝利(中)在比赛中上演“倒挂金钩”。
当桑巴舞步遇上足球,世界都会为之呐喊——巴西球星们凭借绚丽脚法,从贫民窟的街头踢到世界顶级赛场,不仅传递着南半球的热情,也点燃了无数人的足球梦想。
“20世纪80年代初,电视台开始零星转播国外足球赛事。对于像我父亲和我这样的球迷,几年一度的世界杯和欧洲杯,成了我们翘首以盼的‘饕餮盛宴’。在痴迷于细腻灵动技术风格的球迷心中,巴西球星们不仅能赢球,还能赢得潇洒飘逸。”足球解说员詹俊对《环球人物》记者说。
从“球王”贝利到“外星人”罗纳尔多,再到“桑巴舞者”内马尔,巴西足球沃土不断孕育出世界巨星。他们用天赋与激情,共同述说着“足球王国”的故事。
贝利——“球王中的球王”
如果说巴西是“足球王国”,那在球迷心中,贝利就是这一国度的“球王”。1940年10月,他出生在巴西东南部小城特雷斯科拉松伊斯的一个贫寒家庭,父亲是因伤退役的足球运动员,收入微薄,母亲则靠当保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贝利很早就对足球产生了兴趣,买不起球鞋就光着脚踢,还“从街坊四邻的晾衣架上‘借’来袜子做成‘足球’”,和朋友们一踢就是几个小时。
一次街头球赛中,前巴西国脚德布里托发现了天赋异禀的贝利。1956年,贝利加盟了位于圣保罗州的桑托斯俱乐部,很快踢出了名堂:入队第二年就在圣保罗州联赛中取得36粒进球,次年这一数字增至59。
1959年2月,贝利(右)在巴西圣保罗州的比赛中争抢高空球。
1958年6月,还不到18岁的贝利来到瑞典,首次参加世界杯。赛前,他意外受伤,在做心理测试时被评估为“幼稚脆弱”,前两场小组赛只能坐在替补席上。但谁也没想到,1/4决赛时贝利彻底爆发了。他背对球门用胸部停球,挑球转身,脚尖灵巧地把足球捅入球门!这记丝滑进球是全场唯一进球,也让贝利成为世界杯史上最年轻的进球者。
半决赛对阵法国队,贝利上演“帽子戏法”,攻入3球,帮助巴西队大胜。决赛对阵东道主瑞典队,贝利再次大放光芒。第五十五分钟,贝利接到传球后把球挑起,球越过对方后卫头顶,还未落地,就被贝利凌空一脚抽射入门。比赛结束前,他又凭借头球锦上添花。巴西队首次捧起世界杯冠军奖杯,贝利从贫民窟少年一跃成为足坛巨星。
此后,贝利于1962年和1970年再助巴西队夺得世界杯冠军,成为足球史上唯一三夺世界杯冠军的球员。詹俊对《环球人物》记者说:“回溯当年,梅西的连过五人、马拉多纳的奔袭破阵、C罗的逆天头球与惊人的进球数据,在贝利的时代早已上演。那些进球因年代所限,没能广为流传。”效力桑托斯俱乐部19年间,贝利带队夺得23座冠军奖杯,11次当选圣保罗州联赛最佳射手。
1970年他随队赴尼日利亚比赛时,当地正处在战乱中,为了看他比赛,交战双方竟宣布停火48小时。退役后,贝利曾出任巴西体育部长,推动多项体育改革。他还出任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亲善大使,帮助世界各地的贫苦少年通过足球燃起希望……
1981年,贝利参演的电影《胜利大逃亡》上映。这是足球电影中的经典之作,讲述了二战末期纳粹德国在巴黎组织足球比赛的故事,一方是德国队,另一方是盟军战俘队。半场过后,德国队在裁判的偏袒下以4:1领先。中场休息时,战俘队中有人想逃跑,贝利饰演的战俘队员刘易斯坚信能赢,他说:“这不仅是一场球赛,如果不踢,我们输的不仅是球。”最终,大家回到球场继续比赛,逐渐追平比分。临近结束,刘易斯献上一记精彩的倒钩进球,连纳粹军官都不由起身鼓掌。比赛结束,现场观众如潮水般涌入球场,战俘队员也随着人群冲出了球场,实现“胜利大逃亡”。这部影片让更多人领略了足球的魅力。
“我们只能通过纪录片和图片等了解贝利的风采,即使不能到现场,也足以感受他‘球王中的球王’的风范。这种认知并非厚古薄今,而是对足球本源精神的致敬。”詹俊对《环球人物》记者说,“在我看来,贝利不仅球技精湛,人品更是无可挑剔。从队友到后辈,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印证了这一点。球品与人品的双重巅峰,让贝利无可替代。”
罗纳尔多——“外星人”
1996年的一天,一记“外星人”般的进球,惊艳了足坛。在西班牙足球甲级联赛的一场比赛中,效力于巴塞罗那俱乐部(巴萨)的罗纳尔多,在中场接球后闪电般连过3人,对方一名球员拉住他的球衣,想阻止他前进。当时20岁的罗纳尔多兼具速度与力量,迅速从拉扯中挣脱,带球进攻。接着,他在对方两名后卫包夹时突然爆发,硬生生撕开缺口。最震撼的是他在全速冲刺中急停变向,打入一球。时任巴萨主教练罗布森惊叹:“这不是地球人能进的球!”从那时起,罗纳尔多就被球迷称为“外星人”。
罗纳尔多也出身于贫民窟,喜欢在街头踢球。他的天赋引起了贝利前队友马蒂斯的注意,马蒂斯以低价将罗纳尔多送往巴西克鲁塞罗俱乐部。
1998年6月,法国世界杯小组赛,身穿黄色球衣的罗纳尔多冲破挪威球员包夹。
18岁那年,罗纳尔多如同一颗超新星般爆发,60场比赛攻入58球,场均0.97球,让人难以置信——这比当年的贝利还要凶猛。同年夏天,他转会至荷兰埃因霍温俱乐部,以32场30球的成绩拿下“最佳射手”称号。1996年,他来到巴萨,第二年就助巴萨夺得西班牙超级杯冠军,当年还以史上最年轻球员身份荣膺“世界足球先生”。也是这一年,他被意大利国际米兰俱乐部挖走。
“罗纳尔多以颠覆性的方式重新定义了‘全能中锋’的概念——一个几乎不用头球破门的中锋,这在当时的传统认知中是匪夷所思的。然而,正是这种反传统的踢法,配合他闪电般的速度、惊人的人球结合能力以及球感,让很多球迷为之倾倒。”詹俊对《环球人物》记者说。
或许是天妒英才,罗纳尔多在巅峰时刻被伤病拽下深渊。1998年10月右膝首度受伤后,他仅休战一个月就上演王者归来,在对阵莫斯科斯巴达队的欧联杯比赛中打入制胜球。1999年11月的一场比赛,他遭遇髌腱断裂伴随膝盖粉碎性骨折,不得已离开球场。2000年4月,他在意大利杯决赛复出。没想到,标志性的“钟摆过人”动作竟成为噩梦,登场仅6分钟,他就再次重伤离场。诊断书上的“18个月康复期”,几乎为他的职业生涯画上句号。
2001年12月,经历了长达20个月的伤病炼狱后,罗纳尔多在对战布雷西亚队的比赛中攻入复出首球。半年后的韩日世界杯,他以8粒进球当选“最佳射手”,帮助巴西队第五次捧起世界杯冠军奖杯,成就“五星巴西”。
命运对他的考验却远未结束。2002年8月转会至西班牙皇家马德里俱乐部后,他虽然随队赢得西甲冠军,但再难重现巅峰时期的爆发力。
“作为贝利之后最具天赋的巴西球员之一,罗纳尔多在纯粹的技术能力层面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尽管其他巴西球星在球风上可能更为潇洒优雅,但就综合实力而言,罗纳尔多是数一数二的。他本可以成为贝利的接班人,可惜频繁的膝伤严重限制了他巅峰期的长度。”詹俊说。那个曾让后卫球员闻风丧胆的“外星人”,最终在2011年含泪宣布退役。他那如流星般短暂却璀璨的巅峰期,也为巴西足坛留下浓重的一笔。
内马尔——“桑巴舞者”
内马尔同样在贫民区长大,但得益于其职业球员父亲的早期专业指导,获得了更为系统的足球启蒙训练。他6岁时就已显露足球天赋,被球探相中进入五人制足球俱乐部,7岁那年在全国五人制足球比赛中攻入23球,捧回“最佳球员”奖杯。
2005年,年仅13岁的内马尔迎来人生第一次重大抉择——通过皇家马德里俱乐部的试训后,他出人意料地选择了留守巴西桑托斯俱乐部,这一度被巴西媒体称为“留住国家骄傲”的选择。成绩也随之而来——他17岁当选巴西圣保罗州联赛“最佳新秀”,18岁单赛季狂轰42球,19岁便以核心身份帮助桑托斯队成功卫冕州联赛冠军。
2025年2月,内马尔参加巴西圣保罗州锦标赛。
“内马尔被视为足球享乐主义的代表,其过人方式更注重自我愉悦。”詹俊说。《法国足球》曾用“街头的节拍,自由的艺术”定义他的风格——当他带球突进时,球场会瞬间变成桑巴舞池,华丽的脚下技巧和独特的过人方式,就像在跳桑巴舞,诠释着何为“快乐足球”。
2013年夏天,内马尔转会至巴萨,依旧保持着桑巴足球的灵魂。他在西班牙超级杯首秀便攻入关键球,1.75米的身躯蕴藏着巨大能量。这些年,内马尔收获了很多:“南美足球先生”、欧冠“金靴”、西班牙国王杯“金靴”、西甲“最佳球员”、法甲“最佳球员”……不过,和很多球员一样,成功的背面是无数伤痛。过去10年间,他累计受伤超过30次,累计伤停时间超千日。反复扭伤的脚踝、频繁拉伤的肌肉,让他的职业生涯如同在薄冰上起舞。
每当人们以为内马尔将谢幕时,他都会用惊艳进球重写剧本——2017年3月,他的2球1助攻,助力巴萨将比分0:4改写为6:5,实现欧冠淘汰赛从未有过的超级逆转;2022年世界杯预选赛,他以“帽子戏法”再次强势宣告伤后归来。今年1月,在西班牙、法国、沙特等国联赛辗转12年后,33岁的内马尔回归巴西老东家桑托斯俱乐部。“桑托斯不仅仅是我支持的球队,它更是我的家、我的根、我的历史,乃至我的生命。”内马尔说。
在日益欧洲化的巴西足坛,内马尔像一个坚守者。当其他球员逐渐被数据裹挟时,他依然能在绿茵场上跳起桑巴,正如球迷评价:如果问谁是桑巴军团最后的舞者,那答案或许是内马尔,他一直用脚尖守护着南美足球最珍贵的自由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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