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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的南轩(书里书外)
2025年06月13日09:15 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陈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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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苏祠里有一古建筑叫来凤轩,是苏轼、苏辙两兄弟读书的地方,苏洵曾名之“南轩”“来风轩”。现在的来凤轩为清代康熙年间重修,歇山式屋顶,小青瓦屋面,处在古祠堂中轴线最后一宇。正面左右两侧各开一方门,通连室外风雨廊;中开一圆门,上方悬“来凤轩”匾额,两边挂“门前万竿竹,堂上四库书”楹联。前有小院,连廊回绕,青砖铺地,两侧各植一铁树,亭亭如盖,中砌一六角树池,植矮竹数株。房子和院子背靠几株高大桢楠,显得古朴静谧。这应该就是书房的气息吧。

书房,顾名思义,藏书读书之处。对于读书人而言,一间书房就是一生所钟。苏轼自谓平生最快乐之事就是读书,“夜常以三鼓为率,虽大醉归亦必披展至倦而寝”。而他的家乡眉山“其民以诗书为业,以故家文献为重。夜燃灯,诵声琅琅相闻”,两宋三百年间竟出了九百进士。南轩的书灯也就是在那个充满“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梦想的时代点燃。

与年少气盛、壮志凌云的两兄弟相匹配,南轩的气质也是雄健的、向上的。在这里,兄弟俩“闭门书史丛”“文章风云起”,也“年年废书走市观”,有着少年的顽皮和活力。在这里,他们遇见了“尽以告之”的老师,知道了韩琦、范仲淹、富弼、欧阳修;在这里,他们有严厉的父亲,以至于到老都还梦见小时没完成作业被吓醒,也有慈爱的母亲,教育他们不发宿藏、不残鸟雀,带着他们一起读《后汉书·范滂传》。苏轼正是从南轩出发,开启了他一生的奇绝之游。

元丰二年(1079年),44岁的苏轼,已是在凤翔、开封、杭州、密州、徐州、湖州等多地任过职的官员,虽未大贵,却已名满天下。但乌台诗案飞来横祸,令他身陷囹圄。在狱中,他透过窗子看见萧然风雪中的竹子,想起了那曾带给他温暖和力量的南轩竹。在最无助最艰难的生命境遇里,南轩是他的所念所思,归扫南轩是他的最望最盼。

第二年正月初一,苏东坡被押解离京赴黄州,在蔡州(今河南汝南县)道上遇雪,他又想到了他的南轩,“忆我故居室,浮光动南轩”。晨风微拂,薄雾轻绕,阳光从枝叶婆娑的松竹间洒下来,还挂着露珠的葵萱瑶草摇曳生姿,灼灼其华。从井里打上一瓶水,还冒着丝丝热气。那门外的小路恐怕还留着他当年行吟的脚印吧。

大起大落、颠沛流离的命运让苏轼对书房充满渴望。被贬黄州第三个年头时,筑建“雪堂”。年近花甲,再贬惠州,寓居嘉祐寺僧舍时,榜其居室叫“思无邪斋”。三年后,他费尽心力终于在惠州白鹤峰上建成了自己的新居,书房沿用“思无邪斋”名。只可惜入住仅两月,又再次遭贬,到了最偏远的海南,又建桄榔庵。不管走到哪,他一直不放弃建“吾庐”。

从少年到中年再到晚年,读书伴随着苏轼一生沉浮,书房记录着他的生命历程。博通经史,融会诸家,虽曾因文入狱,“平生文字为吾累”,但始终没有停止读书与思考。即便在最艰难最困苦的时候,他依然会在书房“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广博、持久、深入的读书,正是他独立不惧、初心不改、生生不息的力量之源。

元祐八年八月十一日,将朝,尚早,假寐,梦归縠行宅,遍历蔬圃中。已而坐于南轩,见庄客数人,方运土塞小池。土中得两芦菔根,客喜食之。予取笔作一篇文,有数句云:“坐于南轩,对修竹数百,野鸟数千。”既觉,惘然思之。南轩,先君名之曰“来风”者也。

这是苏轼58岁时写的《梦南轩》,当时继室王闰之刚刚离世。岁月的风霜对苏轼的塑造似乎从没停息,而苏轼对南轩的怀念也似乎从未停止。身在朝堂,抑或在江湖,南轩的蔬圃、修竹、野鸟,还有那食芦菔根的庄客,还有为南轩和自己取名的父亲,永远是他的梦。

(作者为四川眉山三苏祠博物馆馆长)


责任编辑:邱小宸
关键词:

南轩,苏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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