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斯特兰奇·麦克纳马拉（1916年—2009年），1968年任世界银行行长，重构国际发展金融体系，推动世界银行将援助重点从发达国家转向欠发达国家，为联合国发展作出卓越贡献。

1968年，世界银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行长。他履历丰富，先后担任过哈佛大学教员、福特汽车公司总裁和美国国防部长。他就是罗伯特·斯特兰奇·麦克纳马拉。

担任世界银行行长期间，他重构了国际发展金融体系，推动世界银行成为协调南北对话的重要平台。尽管其政治生涯充满争议，但在世行的卓越贡献为他在联合国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

从哈佛教员到福特总裁

1916年6月9日，麦克纳马拉出生在美国旧金山一个爱尔兰移民家庭。他的父母虽是鞋业批发商，但极其注重对他的教育。母亲对他期望高、要求严，如果成绩没拿到优，就不停地帮他补习，甚至会在吃晚饭时朗读狄更斯的小说《大卫·科波菲尔》激励他。

在母亲的“鸡娃”模式下，麦克纳马拉自幼表现出超强的求知欲和学习能力，在皮蒙特念高中时，拿了26个优和7个良。同时，他天资聪颖，尤其展现出对数学的天分，一路开启学霸升级之路。

1933年，他考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攻读经济学，后又进入哈佛大学商学院学习。毕业后，他先到普华永道工作，一年后重回哈佛大学，成为该校当时最年轻的助理教授。后来，五角大楼有个陆军上校曾酸酸地说：“麦克纳马拉的命运早已全部安排好了，还在哈佛商学院时，就有人拨动了一个开关使它运转起来。”

1943年，麦克纳马拉加入美国陆军航空队参战。由于视力不好，他无法飞行，但凭借超常的数学头脑，他通过统计学分析战机损失数据，首次将量化分析运用到军事决策中，帮助优化轰炸机作战效率。

二战结束后不久，他和妻子都患上了脊髓灰质炎。虽然他很快就康复了，但夫人的病久拖未愈。他不得不放弃在哈佛的教职，应邀组成被称作“精明小子”的十人团队，于1946年加入薪水更高的福特公司。

当时福特公司内部管理混乱，亏损严重。“精明小子”将现代管理原则引入福特，用量化分析的方法控制成本和产出，其中尤以麦克纳马拉最为精明。在那个汽车“以大为美”的时代，他通过数据发现，女性根本不需要开着笨重的汽车出门买菜，便提议将汽车简化。

1959年，福特推出外形小巧、结构简单、成本低廉的紧凑型“猎鹰”和瘦身版“林肯大陆”汽车，大获成功。这些“重启福特命运的救星”的故事被写成商业传记《蓝血十杰》，为很多公司所推崇。

随着“精明小子”帮助福特逐渐扭亏为盈，麦克纳马拉的事业也蒸蒸日上。1960年，不到45岁的他成为公司首位非家族出身的总裁。

1965年7月，麦克纳马拉（左）坐在美国陆军直升机上。

对越战的执着和醒悟

麦克纳马拉本可以在商业领域取得更辉煌的成就，但在他成为福特总裁一个多月后，一份毫无预兆的邀请函改变了他的人生：新当选总统的肯尼迪请这位同时拥有商业才能和军事经验的“数据狂人”出任国防部长。

他后来半开玩笑地回忆，自己当时连核弹头和旅行车有什么区别都不知道，于是回复道：“这太荒谬了，我根本不合格。”没想到肯尼迪却说：“这世界上也没有训练总统的学校。”

1963年9月，时任美国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中）在白宫与总统肯尼迪（右）会面。

麦克纳马拉担任国防部长的时间比7个前任中的任何一个都要长。他不仅推动了美国和北约在军事上从过去的“大规模报复战略”转型为“灵活反应战略”，而且因为与肯尼迪的私人友谊，加上当时国务院的软弱，他在外交事务中的作用也比任何一个前任都要大。在任期间，他深度参与并处理了大量危机，如柏林危机、古巴导弹危机、刚果危机、多米尼加内战和中东战争等。而越南战争则消耗了他在五角大楼期间的大部分精力。

肯尼迪上台后面临的一个难题是：要不要大规模介入越南战争。麦克纳马拉认为，美国只有在越战中取胜，才能遏制苏联，并且他坚信美军能凭借军事优势获胜，因此十分执着地将美国推入越战。然而，这次他失算了。

麦克纳马拉认为“每一颗子弹都能被计算”，因此用出动战机数、投弹量和杀敌数来衡量战争的进度。事实却并非如此。美军在整个越战中死亡约5.8万人，成为二战后最大的一次失败。作为越战“主要设计师”的他由此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1966年，麦克纳马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判断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得出美国不可能在越战中取胜的结论。因反对再增兵越南，他失去了接任的约翰逊总统的信任。为了让他离开国防部，约翰逊向联合国提名由他担任世界银行行长。

1968年2月7日，在白宫内阁会议中，麦克纳马拉（右）与时任美国总统约翰逊意见相左，神色凝重。

后来在回忆录《回顾：越战的悲剧和教训》中，麦克纳马拉对美国的越南政策进行了剖析与批评，并悔悟道：“战争的复杂性超越了人类思维能够理解的极限，我们的判断和理解都是不足的，我们不必要地杀害了许多人。”

在联合国“重生”

1968年，麦克纳马拉离开五角大楼，来到不远处的世行大楼，从此开启了长达13年的世界银行行长生涯。世界银行是联合国的专门机构之一，在这里，他要为更多美国以外的人民服务，特别是推动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和减贫事业。

麦克纳马拉任内的一大成就是开启世行与中国的关系。他曾说，“没有中国的世界银行，不是真正的世界银行”。他成功推动世行帮助中国25所大学进行设备更新和师资培养，为后来世行大力支持中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奠定了基础。

为了推动联合国“促进全球发展，减少贫困”的倡议，麦克纳马拉首次将“减贫”明确列为世行的核心目标。他提出“发展不是修水坝，而是消除饥饿”，并改变了世行过去以华尔街为导向的做法，强调发展中成员国的需求，成功把世行的援助重点从发达国家转向欠发达国家。

在麦克纳马拉掌管世行之前，世行每年为欠发达国家提供的贷款仅为10亿美元。而到他离任的1981年，这个数字已达115亿美元。他让世行从“富国俱乐部”转向发展引擎。后任世行行长詹姆斯·沃尔芬森评价他是“有远见的领导者”，而时任联合国秘书长瓦尔德海姆则称其“为多边主义注入人性”。

离开世行后，麦克纳马拉在福特基金会和布鲁金斯学会等非营利机构从事核裁军、人口和饥饿问题、东西方关系等研究。1995年，他在联合国发表演讲，呼吁大国削减核武库：“人类最大的威胁不是导弹，而是傲慢。”2003年伊拉克战争爆发前夕，他又发声警告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别重复越南的错误！”

2009年，麦克纳马拉在华盛顿去世。在阿灵顿公墓的墓碑上，只刻着“世界银行行长”，而未提及其国防部长头衔。正如他临终前的自白：“我曾是问题的制造者，但也想成为解决方案的一部分。”

从哈佛精英、福特总裁到五角大楼掌门人、世行“一把手”，从“数据狂人”“越战推手”到“扶贫先锋”，麦克纳马拉开挂的人生充满争议。他的名字永远与越战联系在一起，但不可否认，他在联合国所作的贡献是难以磨灭的。

联合国前副秘书长布莱恩·厄克特曾这样评价他：“他教会我们，发展必须超越数字，直面人的尊严。”在他的倡导和努力下，发展中国家看到了希望，穷人心底的呐喊被世界听见，世界越来越成为一个休戚与共的整体。(作者单位：复旦大学联合国与国际组织研究中心、浙江外国语学院英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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