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22年中国第一部动画广告《舒振东华文字打字机》,到2025年登顶全球动画票房榜的《哪吒之魔童闹海》,中国动画已走过百年历程。百年里,一代代中国动画人,在探索民族风格的道路上,将工笔重彩、水墨绘画、剪纸、皮影民间木偶戏等传统艺术引入动画创作之中,形成了享誉世界的“中国动画学派”,点亮了几代中国人的童年记忆。
在上世纪80年代的动画片中,仅播出5集便戛然而止的《黑猫警长》,成为魂牵几代人心头的未解之谜。范马迪是动画片《黑猫警长》的联合导演。在第5集结尾打出“请看下集”的字样后,观众们却再也没能等来下一集。原因不明的停播带给观众遗憾,但黑猫警长这个角色成为一代人鲜明的记忆。
在后来的《黑猫警长》重制版本中,制作方新增了一只耳最终被捕的结局,此后又陆续推出了3D动画电影版及多部名义上的续集,但老版5集的经典地位至今未被动摇。
上世纪80年代,中国动画同时开启了市场化与类型化的尝试,《黑猫警长》是早期试水作品。同是那个年代,中国动画人还在做着另一种努力,就是重振民族动画,《九色鹿》因此应运而生。《九色鹿》改编自敦煌莫高窟第257窟的北魏壁画《鹿王本生图》,讲述了九色鹿救下落水者反被出卖,最终恶人遭报应的故事。为还原敦煌壁画神韵,美术设计团队在敦煌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驻窟临摹。
这场艺术苦修式的采风,成就了动画与壁画之间最严谨的对话。九色鹿的“S”形身姿,王后的“西域妆容”直接还原了敦煌壁画。作为动画设计,范马迪负责九色鹿的奔跑腾跃等动态场景,以及落水者夸张的表情变化。
这部将壁画传统工笔与电影叙事融为一体的25分钟短片,荣获加拿大汉密尔顿国际动画电影节特别奖,至今仍是国产动画美学的代表作。
与《九色鹿》同期出品的《三个和尚》展现的是东方美学中独特的极简风格,斩获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成为中国首部获此殊荣的动画短片。全片18分钟,没有对白,仅靠动作和音乐推进剧情。作为动画设计,范马迪参与了《三个和尚》部分关键动画的绘制工作。
在那个没有电脑和数控板的年代,动画作品的每一帧画面都由人工绘制。基本流程是先画分镜和关键动作,再补中间画面,然后描线上色,最后把画好的图一帧帧拍下来。
短片的创作已属不易,而要制作一部长片动画,难度就更大了。随着市场的开放,海外优秀动画作品大量涌入,在这样的背景下,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和英国BBC原计划合拍一部动画长片《天书奇谭》,但后因创作理念差异,最终由中方团队独立制作。创作宗旨是既要扎根本土,又要突破创新。
《天书奇谭》改编自明代神魔小说《平妖传》。通过融合中国民间木版年画京剧脸谱的角色造型,以及充满想象力的奇幻叙事,《天书奇谭》成功开创了中国动画独树一帜的“民俗奇幻”美学风格。长达89分钟的影片全部由画师们手工绘制而成,总耗时三年,手绘原画12万张。
从小就爱看连环画的范马迪是科班出身的动画人。1962年从上海电影专科学校动画系毕业时,他们这届学生共同创作了一部作品,就是大家熟知的《没头脑和不高兴》。投身动画行业后,范马迪从描线员开始做起,跟组七年才做到原画。
1979年,我国第一部彩色宽银幕动画长片《哪吒闹海》问世,范马迪参与了哪吒与龙王对峙以及家将解救哪吒等场景的动画设计。家将这个形象,40年后,在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中重获新生。随着动画创作手工时代渐行渐远,站在中国动画新百年的起点,老一代动画师总会一边回顾过往,一边思考未来。
范马迪:现在的哪吒我也看了,用现代的手段表现我们中国的故事,这是时代的进步了。中国动画我感到能够走到这一步,能够受到大家欢迎,那是几代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几代人的创作过程,传承到我们这一步。我们中国的故事,用中国的美学风格来拍摄,这点很重要,这个是真正的我们中国的片子。
范马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