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1日,农历四月廿四。晋城市泽州县南村镇西峪村的一座老旧小院热闹非凡。
不大的小院内,屋里屋外,挤满了前来帮忙的人。大家端着炸好的油角,一起送到村口的公交车站务室。
“孩子们,快来吃油角!”到达站务室门口,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冲着室内的工作人员打招呼。
“真香,真好吃!陈姨!”看到老人前来,大家一下子围拢过来,顾不上洗手,抓起盆里的油角乐呵呵地吃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了!”老人一边叮嘱一边笑着说,“家里还有,吃完了我再送过来!”
老人名叫陈月连,今年78岁,是西峪村村民。站务室内的工作人员都是晋城市公交公司二分公司7路、17路公交车的司机和站务工作人员。
从2005年开始,每逢春节、农历四月廿四、端午节、八月十五,陈月连总会为公交司机送“爱心餐”,一送就是20年。
20年来,尽管公交司机换了一批又一批,但都吃过老人送的饭,而陈月连也与司机相处得像家人一样,能叫出不少司机的名字。
“爱心餐”一送就是20年
南村镇为晋城名镇,曾是泽州县规划县城所在地,与晋城市城区相邻,有2600口人的西峪村为镇区较大行政村。
2004年8月28日,晋城市公交公司将7路公交线路终点站延伸至西峪村。
在公交车终点站附近,陈月连的女儿开有一家小粮油店。陈月连得知公交站务室无固定场所不便开展工作的消息后,主动说服女儿让公交公司无偿在粮油店内办公,解了燃眉之急。当年冬天,她经常看到公交司机中午在冰冷的车内休息,于是便热情邀请大家到自己家中取暖。直到公交公司配备了专门的办公室。
送“爱心餐”始于2005年春节。
“当7路公交车第一次开进村里时,我觉得特别方便,出门就能坐上一元公交车,非常高兴。”陈月连说,但看到公交驾驶员在春节期间常常吃不上饭,很是触动。
春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但每年春节期间,南村镇镇区沿街两侧的商铺饭店大多闭门歇业。
2005年正月初二中午,公交车司机将车停靠在停车场后,纷纷冲泡方便面作为午餐。眼前的情形,让陈月连很是心疼。回到家她和女儿商量后,决定一起动手,为司机准备家常便饭。第二天中午,陈月连和女儿将做好的饸饹面、过油肉、大米、包子等,送到公交车上。寒风中的司机吃上热气腾腾的午餐,心里温暖如春。
这一送,就延续了20个年头。正月初二送饭,意味着大年三十、正月初一就得做准备。“初一饺子初二面,初三准备了川汤大米。”陈月连回忆说,“从初二到初五,只要南村镇上的店铺、饭店还未营业,我就一直送饭。”
当年,终点站设在西峪村的7路公交车,是由晋城市区人民广场通往南村镇的一条公交线路。后来,这条线路的站点又延伸至段匠村,直至通往北社村。公交线路也从最初的7路,增加了16路、17路两条公交线路。
送餐的路程变了,餐品的数量增加了,跑线路的公交司机换了,陈月连送餐的初心却未变。
送餐量的逐年增大,已非陈月连独自能够承担。老伴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于是蹬上三轮车帮忙送餐。2015年,老伴去世,陈月连一蹶不振,村里有人传言:“她以后就不会给公交司机送餐了。”出乎意料的是,陈月连的送餐队伍不减反增,女儿和外孙接力成为送餐主力。
时至今日,吃过陈月连“爱心餐”的公交司机已达到百余位。
公交司机眼里的“陈姨”是亲人
陈月连对公交司机的关爱,可以说是细致入微。
2015年12月,陈月连乘坐7路公交车前往晋城市区。每逢到站,车门打开,呼啸的寒风直扑毫无遮挡的司机。她询问得知,一些公交司机的脚因此还被冻伤。
回到家后,她立刻购买布料和棉花,自己踩起了缝纫机,半个月时间,为7路公交车司机精心制作了坐垫和挡风帘,让公交司机在严寒中感受到了阵阵暖意。
冬天送挡风帘和坐垫,酷热难耐的夏季,她会为司机送上一碗绿豆汤解暑。
一次,她看到一名在车座上休息的公交司机脸色不好。原来,由于工作原因,这名司机出现便秘。闻听此言,陈月连马上到附近的水果店买来香蕉送到司机手中,叮嘱他要多吃水果和蔬菜……
寒来暑往,司机们看到年迈的陈月连就像见到自己慈祥的母亲一样,都发自内心地称她为“陈姨”,有几名司机干脆认她为干妈。有几名年轻司机结婚,还将陈月连作为亲人请到婚礼现场。
每年农历四月廿四,是西峪村的传统庙会。这天,村民要制作当地的传统美食红豇豆馅儿的油角来招待亲朋好友。这一天,陈月连最先想到的是公交司机。“办庙会,村里街道就挤满了摊位,公交车只能停在距离公交站台较远的村边。”为了让公交车司机在庙会期间能正常吃上午餐,陈月连早早开始准备食材,当天制作好油角送到司机手中。
“公交司机都是三班倒,有的在中午能吃上油角,有的当天吃不上。”于是陈月连就在当天下午及次日上午,将事先分装好的油角分数次陆续送到司机手中,让他们感受到亲人般的关爱。
近些年,每逢八月十五,陈月连总要为公交司机送上一碗自己熬制的八宝粥。“每人送盒月饼送不起,一碗八宝粥还是能送得起。”同样考虑到司机三班倒,她连续送了3天,保证每位公交司机都能喝上八宝粥。
如今,陈月连与公交人的情谊愈发深厚。
“陈姨陈姨,您这是要去哪儿?”有一次,陈月连从晋城市区准备回村,正在站台上候车时,一辆公交车停靠过来,车门一打开,陈月连还没看清司机的模样,司机又大声喊道:“我原来开过7路车,在西峪村吃过您送的饭!”短暂的相逢,挥手告别前,她叮嘱司机好好工作,注意安全。
2024年春节前,晋城市公交公司17路站务迁至西峪村。当时,刚下过大雪,新站点没有暖气。陈月连知晓后,不顾寒冷,又抱着自家的厚棉被送到线路调度点。
陈月连关心公交司机,公交司机也惦记着老人。
“军明、新民、海廷,快快进来!”今年4月11日,晋城市公交公司二分公司7路车司机和站务工作人员来看望陈月连。她站在屋门口笑着冲来人直呼其名:“茹强、芳芳,快进屋,怎么站到后面了!”
“爱心餐”队伍在扩大
陈月连个头不高,性格开朗,话匣子打开就滔滔不绝。尽管只上过初中,但她兴趣爱好广泛。
20多年前,喜欢摄影的陈月连因交不起学费,偷偷跑到老年大学摄影班的窗户前蹭课,最终授课老师被感动,接纳了她。如今,除摄影外,她还经常制作小视频,随时将身边的好人好事通过社交媒体向社会传播。
其实,送“爱心餐”是陈月连日常生活的延续,她始终用自己的行动践行着中国农民特有的淳朴、善良。
1989年8月,陈月连去晋城市区树脂厂宿舍看女儿,走到市区中心人民广场时,发现一名3岁左右的小女孩在哭泣。原来,小女孩是迷路找不到家人了。在陈月连的帮助下,小女孩终于被送到父母身边。
2017年6月,陈月连在公交车上捡到一个女式皮包,打开一看,皮包内有3000元现金、6张银行卡,她及时交给公交车司机尚红云,最终公交公司及时联系到失主返还了钱包。
……
如今,在西峪村,陈月连拾金不昧、义务为村民拍照、端午节与朋友为敬老院的老人们包粽子等暖心故事被口口相传。对此,她连连摆手:“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小事。”
在她的影响下,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纷纷加入送爱心的行列。
80岁的王先荣是名退休教师,在陈月连的影响下,也加入送“爱心餐”的行列。“春节做饭、庙会期间包油角,每次至少用100斤面,还得用一二十斤食品油,月连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于是,每逢送“爱心餐”的节点,她与74岁的王美丽及退休不久的吴玉梅等人都会事先打电话给陈月连,为“爱心餐”提前忙碌起来。
5月17日,眼瞅着农历四月廿四就要到来,陈月连又开始忙了起来,“十几个人提前忙了三四天,包了3000个油角,除送给帮忙的人外,都送给了公交司机。”
此次为送“爱心餐”,陈月连买了150斤面粉、16斤鸡蛋、18斤粉条、13斤红豇豆,耗费30斤食用油,共花费2000多元,都是她自己掏的腰包。
陈月连家的旧院,由于年代已久,正房已经坍塌无法居住。如今,她住在西面的一间小屋内。虽然屋内光线略显昏暗,但5面悬挂在墙上的锦旗却鲜艳夺目。锦旗的落款时间从2019年至2024年,送锦旗者分别为晋城市公共交通有限公司和7路、16路、17路全体司机。
陈月连指着一面写有“爱心妈妈车厢送饭二十载晋城好人情暖公交爱无疆”字样的锦旗说:“这是去年5月20日,晋城市公交公司送来的。”回忆起当天的情形,她记忆犹新:那天是农历四月十三,距离西峪村一年一度的庙会没几天了,晋城市公交公司工作人员将锦旗、鲜花、慰问品送到她手中,表达深深的敬意与感谢之情。
2022年,陈月连右膝盖做了骨关节手术;2023年,她的血管中又放了两个支架。生活中出现的病痛,给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带来诸多不便。心疼她的公交司机忙里偷闲跑过来看望陈姨,并帮着做做家务。临走时总是劝她:“您年纪大了,家里人也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别再麻烦家人,也别再为我们送餐了。”
每当听到安慰的话,陈月连总是说:“村里人能方便地乘坐公交车,享受一元票价的优惠,我感到非常幸福。我愿意尽自己的一份力量,用爱心温暖更多的人。只要我还能动,就会把‘爱心餐’坚持送下去!”
“妈妈做的事,虽然不轰轰烈烈,却是最朴实、最暖心的事情。”陈月连的女儿郎彩芳今年61岁。多年来,她始终是母亲的坚强后盾,“如果有一天她走不动了,我们也会继续做,把爱心传递下去。”
陈月连,公交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