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13日，赫尔曼在“2025中国式现代化国际学术论坛”上发表讲话。（商梓煊/摄）

皮特·赫尔曼

1955年出生于德国，曾任职于爱尔兰国立科克大学、匈牙利布达佩斯考文纽斯大学等高校，现任中南大学人权研究中心研究员、欧洲科学与艺术院院士，获2023年度中国政府友谊奖。

2025年12月13日上午约11时，由上海财经大学主办的“2025中国式现代化国际学术论坛”进入茶歇时段。

会场一角，一位身材高挑的外国学者静静地站着。他身穿黑色拉链卫衣、卡其色长裤，手中握着一根深棕色的拐杖，慢慢啜着咖啡。他神情专注而平静，略显花白的头发透着岁月的痕迹，却难掩精神矍铄。

这位低调沉静的老人，正是2023年度中国政府友谊奖得主、中南大学人权研究中心研究员皮特·赫尔曼。他当日凌晨时分才抵达上海，一大早就来到会场，遇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学者，也收获了很多学术上的启发。

片刻迟疑后，《环球人物》记者缓步上前打招呼：“请问您是赫尔曼教授吗？”闻声望来，他放下咖啡，露出亲切的笑容，微微点头并伸出手来。握手的瞬间，记者感受到了他的力度和热情。

“你好，叫我皮特就好。”他的中文问候带着淡淡的英文语调，却格外温暖。

细节中感知中国

赫尔曼出生在德国西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拥有社会学、政治经济学、哲学和法学等多元学术背景，并对音乐、建筑、绘画等艺术门类兴趣颇浓，参编著作150余部。

赫尔曼的人生行迹也同样丰富，遍布多个国家。他对记者说：“我非常幸运，总是有各种机会去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在德国、意大利、波兰、爱尔兰、芬兰、匈牙利等国的高校都工作过，人生故事可谓十分漫长。”

自2013年以来，已经走遍大半个地球的赫尔曼，逐渐将工作重心放在了中国。他笑着向《环球人物》记者介绍往后的人生规划：“我很快将在马年迎来自己的71岁生日，未来我仍会在中国度过大部分时间。”

聊起与中国的缘分，赫尔曼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12年前，他通过欧洲高校的孔子学院项目首次踏上了中国的土地。那时的他，还在爱尔兰从事社会政策研究，中国对他而言，是遥远而模糊的。他回忆起当时对中国的感受，“更像一个概念，而不是一个真实的国度”。

抵达中国后，拉近他与这片土地距离的，不是宏大的议题，而是细节和点滴。

比如，一场中国传统音乐演出，触动了他内心深处对艺术的共鸣；一顿平常的中餐，让他体会到一种独特的相处方式——菜摆在中间，大家围坐共享食物，而不是每个人独自进食。“这些看似简单的小事，其实十分重要。”赫尔曼说，他在中国体验到了一种强调“交流”“关系”和“共同体”的生活方式。

从这些细节中，赫尔曼窥见了一个更真实、更复杂的中国。他的学术路径也随之延伸——从社会法走向了人权法。

课堂上的赫尔曼。（受访者供图）

2017年，赫尔曼正式加入中南大学法学院，教授人权法等课程。他向学生们讲述自己的中国观察，而与此同时，课堂也成为他理解中国的一扇重要窗口。正如赫尔曼所说：“我不只是讲授者，也是学习者。”他告诉记者，中国学生的专注与勤勉令他印象深刻。学生的提问和讨论，常反过来推动他重新审视脑海中已有的理论框架。“我的中国学生们组成了一个具有开放与合作精神的团队，他们对学习的兴趣，也激发了我的工作热情。”

论述儒学中的人权理念

在中国的10多年间，人权成为赫尔曼聚焦的主要学术议题。

“究竟什么是人权？”当记者抛出这个颇为宏大的问题时，赫尔曼迫不及待掏出手机，点开了自己的微信头像。

他的微信头像是意大利文艺复兴巨匠达·芬奇用钢笔绘制的一幅素描作品——《维特鲁威人》。赫尔曼认为，这幅画作体现了古罗马对人体黄金分割比例的论述，画中完美的人体比例，被视作艺术与科学相结合的典范。

赫尔曼的微信头像、达·芬奇素描作品《维特鲁威人》。（受访者供图）

同时，这幅画还映射了赫尔曼的学术旨趣——《维特鲁威人》蕴藏着“人是一个小宇宙”的人文思想。与之相对应，“人权”这一概念也像宇宙般囊括了许多元素。“首先，人权应当包括人的生命权，此外人权还涉及正义、团结、和谐等多个理念。”赫尔曼说。

赫尔曼称达·芬奇为“西方的孔子”。他还跟记者提到了中国哲学，认为中国传统儒家思想中也有人权理念。“儒家学说主张仁爱众生，强调人人平等，即尊重每个人的尊严和价值。在某种程度上，推崇和谐理念、重视社会责任的中国传统儒家思想，其实和人权理念殊途同归。”

值得一提的是，赫尔曼从小就是素食主义者，一直崇尚自然。在受访时，他多次提到自然。“我知道，儒家学说主张敬畏天地，倡导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我喜欢融入自然，呼吸新鲜空气，享受绿色空间，这对提高人的生活品质大有益处——能随心所欲亲近自然，这又何尝不是人们享有的一种权利呢？”

近年来，赫尔曼一直致力于促进人权领域的国际学术交流。他曾30多次代表中南大学参加欧盟委员会、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等机构主办的研讨会，介绍中国的人权观及治理经验等。在此次“2025中国式现代化国际学术论坛”上，赫尔曼引用《资本论》等经典著作，揭示了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的一系列深层矛盾，并呼吁重视工人群体的就业和教育，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这是新质生产力的内在要求”。

此外，依托中南大学人权研究中心，他创办的“HRUG”人权学术小组专注于研究国际层面的人权理论，迄今已组织数十场活动。比如，2025年2月，赫尔曼主持了以“多极化世界与人权困局——特朗普新政如何影响国际人权话语”为主题的研讨会。会上，他主张用国际合作取代零和博弈，并希望金砖国家和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等机制能为解决地缘竞争提供新路径，以加强冲突地区的人权保障。“与会专家来自不同国家，从事不同学科的研究，这样的讨论总能让人受益匪浅。”赫尔曼说。

致力于突破“卡嗓子”

“2025中国式现代化国际学术论坛”结束后不久，赫尔曼登上了前往欧洲的飞机，准备回到家乡看望亲朋好友。“我偶尔会跟欧洲的朋友开玩笑说，我是中国人。”事实上，他一直在欧洲学术界为中国仗义执言，致力于突破西方舆论场对中国的“卡嗓子”。赫尔曼获得了2023年度“潇湘友谊奖”和2023年度中国政府友谊奖。他说：“我为此深感荣幸。当然，获奖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赫尔曼获2023年度中国政府友谊奖。（受访者供图）

“欧洲大概有2%的汽车是从中国进口的，于是很多人将中国汽车视为洪水猛兽，并恶意发布一些数据，甚至杜撰一些故事，抹黑中国汽车。事实上，如果欧洲人不能制造出高质量的电动汽车，那是欧洲人的问题，而不是中国汽车出口的问题。”赫尔曼说，在这方面，欧中之间缺乏有效沟通。“当下有这么多的全球性挑战，双方必须携手克服，力求达成共识。希望有更多欧洲学者来中国，与同行进行真正的讨论。”

赫尔曼更多的中国观察，则与中国人权事业息息相关。比如，他注意到，如今中国高校中女性比例显著提高，教育机会大规模普及。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还是中国的脱贫攻坚战。据他观察，中国制定了很多政策，推动农村地区的经济发展，“这大大缩小了城乡差距，让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留在农村地区”。“经过多年努力，中国在经济发展方面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赫尔曼说，“更重要的是，中国的脱贫成就为世界范围内消除贫困问题做出历史性贡献，中国通过建立新的社会保障体系，让所有民众都能享受到经济发展的成果。一些西方国家缺乏中国这样的战略思维，反倒将中国的发展视为威胁。”

谈及近年来美国政客及海外反华势力不断污蔑中国政府在新疆进行“种族灭绝”时，赫尔曼直言，“美国视中国为最大威胁与竞争对手，因此不断抹黑中国，给中国找麻烦”。

2025年12月13日，赫尔曼（中）在上海接受《环球人物》记者采访。（商梓煊/摄）

赫尔曼还关注到，在人权方面，西方世界对中国西藏和新疆至今仍有很多不实报道。“希望未来我能以游客的身份去这两个地方看看，深入体验那里的生活。”

“人权未来的发展方向应该是在保障个体权利和履行社会责任之间找到一种平衡，实现个体和社会的双向互动。从这个角度来说，中国可谓树立和践行当代人权观的先行者，为全球人权事业提供新范式。未来，我希望有更多机会从事有关中国的研究，通过东西方文明互学互鉴，推动世界人权事业发展进步——这也是我的使命。”赫尔曼说。

《环球人物》记者：冯璐 王硕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