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的问题,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作为相声演员,陈印泉不需要坐班,但他仍然会不定期前去单位,完成单位要求的直播任务。
在一个多小时的直播中,他应观众要求从公交车售票员模仿到了飞机乘务员,从藏族民歌学到了朝鲜族舞蹈。下播前,陈印泉大概耗费了将近10分钟的时间和直播间观众话别,最后一句话尤为抽象:因为北方降温,提醒南方的朋友多盖被子。
在单位,陈印泉的身份是相声演员,这个身份曾经是他唯一且骄傲的标签。但如今,在年轻人看来,他是废话文学鼻祖、脱口秀新锐、有百万粉丝的网红,因为这些新标签,他曾挣扎过,但后来都放弃了。
和很多用嘴工作的人不同,工作之外陈印泉并不是一个沉默的人,在内娱“活人”越来越少的当下,他难得地真正在“活着”。他几乎不会回避任何尖锐的问题,那些“端着”仿佛从来和他没关系。
“怎么都对,爱谁谁吧,甭管怎么样,先红了再说,红了之后就都对了。”陈印泉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以下来自陈印泉的口述:
关键的问题,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非常尴尬的事实,那就是所谓一些关键的问题。
关键问题,就是如何把一些问题定义成关键问题,带着这样的问题,我们再来重新审视一下关键问题。我认为,关键问题就是我们每一个人不得不面对的一些问题,那么面对这样的问题时,我们如何把关键问题变成问题的关键?
我们坚定地认为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也就是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那么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也就是抓住了关键问题。
或者,换句话说,解决了问题的关键,也就没有了关键问题,没有了关键问题,再关键,也不是问题。
大家说,对不对呢?没有的话,散会。
有人说我是废话文学“鼻祖”,咱要是真严谨客观地往根儿里刨,第一个在短视频里说废话的人,指定不是我。
当时玩短视频,想法非常简单,演出没了,每天挨家里待着,只有花钱,没地方进钱。咱也眼瞅40岁的人了,这么一天天躺着不是个事。
谁不想住别墅,开好车?这东西感觉从人嘴说出来非常俗是吧,但这其实是朴素人们对于生活的渴望啊。
人最开始的目的是温饱,温饱之后自然就会思考生活能不能更好。人与人的生活环境不同,自然见到的事物也是不同的,这没有好坏之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
但是演员这一行不一样,他很容易见到那些五行八作的人,什么从政的、经商的都有,所谓吃过见过,就说的我们。但是这样时间长了,你自然就会琢磨:人家有的我能不能有?
所以当大家都玩短视频,还能弄到收入,我为什么不能试试?
我一开始也是在模仿别人说“废话”,说着说着,我就成这条赛道里最会说“废话”的那一个了。
这个事没地方说理去,这东西有的人就是灵,有的人就是不灵。
你看有些博主,整好几十人团队,忙活四脚朝天,最后播放量15,点赞数2。
我就一个人一个手机,自己弄自己发,最后好几万。
我还有一个特别灵的地方,就是哪条拍完发了能火我心里倍儿清楚,所以我从来没有流量焦虑。
其实,“废话文学”这条赛道并不好走,因为这东西最开始大家觉得好玩,是因为满足了某些大家心底对于某些天天说废话不干正事人的讽刺。
但这东西特别容易重复,重复多了就变得枯燥了,别说观众觉得枯燥,我都会觉得枯燥。谁天天说废话受得了?
就像总有观众喜欢看我学老太太,那东西学一两次行,学好几十年谁受得了?
后来我就把时事和大家关心的事糅在“废话文学”里,我句句不提它,您听着吧,句句都有它,能咂摸出来滋味。
短视频火了以后,我就能接一些商单了,每个月一算,比说相声挣钱。
这就回到废话文学的经典那句话:关键的问题,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我关键的问题是啥?问题是没地方演出,说相声没人听,没钱我就无法获得想要的生活。
解决问题的关键是啥?去挣钱。
您看,“废话文学”里也并不完全都是废话,它是辩证统一的。
没吃上热乎的,但是吃上了
有人形容我这些年,就是吃啥都没吃上热乎的,我觉得人家说得对。
我说相声,既不是从小学艺,也不是曲艺团学员班,或者是曲校毕业。从人家那严格按照家族式来说,我这就叫半路出家,但又怎么了呢?
在我看来,相声分成灵感型和文本型的,我就是灵感型的。这种灵感不是学的,不是说我师父是谁,我家里有多少人是干这行的,我就能学会,不是,这东西是天生的。
就跟小时候一群小孩一起玩,一定有个领头的,他说咱上河里游泳,一帮孩子就跟着去了;他说上树大家就上树,他说翻墙就翻墙。这叫领导力,这东西也是天生的,也不好学。
我打小上学就会学老师,上两天课我就能学得跟真的一样。后来我看短视频里有个小哥们学老师火了,我当年就是没这玩意,不然我早火了。
我其实赶上相声火的时候了,我当时加入高晓攀的嘻哈包袱铺,一度甚至认为我们有个机会能和德云社分庭抗礼。但是很遗憾,后来因为各种经营理念的问题,没能达到我认为的那个高度,但这并不是我的问题。
其实,在最热闹那两年,郭老师曾经找过我,问我愿意不愿意去德云社,我想了半天还是没去。说白了还是有顾虑,人家那边都是自己徒弟,我过去算怎么回事?人家是捧我还是不捧我,捧我别人怎么看我,不捧我,我去那干吗去了?
再后来从嘻哈包袱铺出来进入院团,也就是我现在这个单位。很多人又说,我离大家越来越远了。人家成功的都是从院团去市场,我怎么从市场回院团了?
但是从选择来看,我也不认为我的选择有问题,还是之前的那个关键的问题,我总要有个地方吃饭。
那个时候小园子干得不顺利,这边正好有个机会,我看了一下我们单位引进人才的那个标准,我将将够上,那我为什么不要呢?
你都已经掉水里了,你还去挑漂过来的是救生圈还是大树杈子吗?
人总要去追求一些可以通过自己努力去改变的东西,而不是天天坐着发愁,看别人眼红。怎么他什么都有,我也是干这个的怎么啥都没有?天天要是寻思这个就完了。
所以我去玩了短视频,现在又去做了单口喜剧,这些东西都是我一个人就可以实现改变和进步的领域。
有人天天把“爱相声”三个字挂在嘴边,一张嘴就是“我太爱相声了”,我很少这么说。因为把“爱”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个,人家真不一定爱你。
就比如一个小伙子天天跟你说,我最爱哪个小姑娘,爱得不行不行的,那小姑娘指定不爱他。
你品,你仔细品。
先红了再说
最近这两年,我算看明白如今的生存法则了,啥事都不行的时候就先红,红了可能啥事就都行了。
你觉得你啥事都做不对的时候,就先红,红了可能就啥事都对了。
如今看你不顺眼的那些人你也不用去管他,你红了他就不说话了。
等红的时间长了,你就能决定谁是对的,谁是错的了。
很赤裸对吧,但就是这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但谁都不乐意说,我乐意说,这有啥呢?
我从来没红过,说自己是粉的都有点勉强,所以这两年我开始奔“红”的方向去。
从我在短视频上走红到现在,经常有在评论区私信里骂我的,有人骂得非常难听,我从来不当回事,也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认知决定了态度,对于这种事我是这样理解的。
只要我的短视频作品能播出来,是通过审核的,说明我就没有杀人放火的罪过,您按照杀人放火的标准来骂我,那一定不是我的问题。
我开始去开放麦也是因为觉得好玩,几次下来效果不错,后来就变成了我现在一个正式的演出了。
这几个月的票卖得很好,几乎是一开票就全卖完了,短视频上我的切片也越来越多了,这是好事啊,这是要红的迹象啊。
不过今年那几个脱口秀的节目都播完了,没踩上那一步,来年要是有节目邀请我,我肯定去啊,就是不邀请我,让我花点钱去,我也乐意去。
去更大的舞台,让更多的人看见我,我才能红。
总有人愿意讨论脱口秀和相声的关系,说什么脱口秀和相声到底谁是祖宗。我觉得这都不挨着。
要我说它俩曾经在历史的某一个时刻,在表演形式上有相似之处,而现在看早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东西了,去纠缠谁是爷爷谁是孙子,没意思。
我前面说了,在文本型和灵感型之间我是灵感型的演员,所以我本来就更在乎表演和临场的一些随机应变,这些能力让我去表演单口喜剧,我没觉得累,更没觉得费劲。
但是现在我开始感觉到创作的压力了,演出持续变多,需要的文本量也就越来越大。正因为我是相声演员,我更不喜欢一段作品翻来覆去说,我最讨厌重复。
可时间是有限的,当你自己的故事掏完了之后,很容易陷入一种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的局面。
所以我准备接下来办一个固定饭局,每周请一些朋友甚至是观众吃涮羊肉,您带着您的故事来给我讲,我请吃肉。我觉得这买卖划算,不亏。
最近一段时间我在准备明年的春晚,经常是几个人讨论节目讨论到半夜。又有人说了,当年春晚火的时候,轮不到你,现在春晚不行了,你在这假装努力起来了。
人家说得对,但是我不是假装努力,但谁也不是神仙,判定不了事情的走向一定会是哪样。但上春晚是我的一个愿望,说大点是个梦想。
关于上不上春晚这个问题吧,它其实就是个上或者不上的问题。要上自然有上的问题,不上也有不上的问题,这个上或者不上的问题,归根结底是个,你知道吧,是个上与不上如何选择的问题。
我说上也不是说一定要上,我说不上也不见得肯定不上。
所以我们讲,事在人为,包括我们到时候呢,再看一看这个呢,究竟是上还是不上。
好吧,就先这样,散会。
相声,陈印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