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2025年6月13日,伊朗首都德黑兰遇袭后,消防员和民众一同清理爆炸现场。
当地时间6月13日凌晨,伊朗首都德黑兰的市民们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醒。透过窗户,人们惊讶地看到德黑兰的多座建筑陷入浓烟火海,熊熊火舌从高层窗口喷涌而出。以色列对伊朗的突袭行动,就此拉开序幕。
袭击发生后,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在社交媒体发声,谴责以色列将平民住宅区作为攻击目标,称这是对伊朗犯下的滔天罪行。他警告,伊朗武装部队必将对此作出回应,绝不让以色列逃脱惩罚。伊朗官方媒体确认,伊朗武装部队总参谋长穆罕默德·侯赛因·巴盖里与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总司令侯赛因·萨拉米均已身亡。
伊朗武装部队总参谋长巴盖里。
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总司令萨拉米。
几乎与此同时,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也发表电视讲话,宣布以色列对伊朗发动代号为“雄狮力量”的军事行动,主要攻击伊朗核设施与弹道导弹生产设施。他宣称:“正如圣经所教导,当有人想杀你时,你要先下手为强,这就是以色列今天在做的事情。”
谈判前的夜袭
以色列对伊朗的袭击,正好发生在美伊核谈判的关键时刻。按原计划,伊朗与美国的外交官将于6月15日在阿曼首都马斯喀特举行第六轮伊朗核问题谈判。伊朗外交部长阿拉格齐6月11日发文表示,特朗普称伊朗不应拥有核武器,这实际上也与伊朗自身的原则一致。两国可以此为基础,达成对双方都有利的协议。
以色列对伊朗发动袭击后,美国国务卿马可·鲁比奥发表声明,强调美国没有参与此次袭击,并称伊朗不应以美国在中东的利益和人员作为反击目标。此前,伊朗国防部长表示,如果美国将冲突强加于伊朗,那么伊朗会将美军在中东地区的基地作为打击目标。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研究所副所长秦天在接受《环球人物》记者采访时表示,以色列选此时对伊朗发动袭击,主要基于两方面考量:一方面,以色列不愿看到伊核协议谈判取得进展,试图通过军事行动迫使谈判中止;另一方面,自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伊朗尚未完全恢复其在对抗以色列过程中遭受的损失。以色列希望抓住伊朗这一相对薄弱的恢复期,尽可能对伊朗造成更多伤害。
但与此同时,以色列媒体宣称,美国参与了对伊朗的“麻痹行动”,通过释放有关伊核协议谈判的积极信息,使伊朗误以为以色列的袭击并非迫在眉睫。文中还提到,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麦克·赫卡比在一次采访中称,如果美方没有“开绿灯”,以色列就不大可能袭击伊朗。
值得注意的是,在以色列发动空袭的前一天,美国从伊拉克撤离数目不详的“非必要人员”,其中包括美国驻伊拉克使馆的工作人员。美国国防部还批准在中东地区的美军家属自愿撤离。美国在中东地区拥有多座军事基地,其中在卡塔尔的乌代德空军基地是美国在海外规模最大的军事基地之一,也是美国中央司令部在中东地区的前沿总部。
秦天认为,对于以色列此次袭击,美国的态度颇为复杂。特朗普政府希望在本次伊核谈判中与伊朗达成协议。这既能降低美国在中东的战略成本,也可作为特朗普的外交政绩。然而,以色列作为美国在中东的重要盟友,对美国政坛具有相当影响力,这使得美国不可能实质性地约束以色列的军事行动。在这一背景下,美国提前从伊拉克撤出人员的举动,可被视为美国对以色列袭击伊朗的一种变相默许。
根据以色列军方发表的声明,以军对伊朗发动的是一次“先发制人的精准多兵种联合攻势”。
以军在第一轮袭击中,出动超过200架战机,袭击了伊朗境内的上百个目标。有媒体称,以军的袭击目标包括伊朗革命卫队总部、核设施以及伊朗军方高层的住所。截至记者发稿时,以军已对伊朗发动多轮空袭。
以色列空军是中东地区最强大的空中力量之一,截至2025年,其装备超过600架各型飞机,主力机型是从美国购买的F-15、F-16和F-35战斗机。其中以色列于2016年开始接收的F-35战斗机,是中东地区服役的首款多用途隐形战斗机,近年来在以色列的多次军事行动中扮演重要角色。
相较之下,近几年,伊朗空军建设明显滞后,空军主力依然为上世纪70年代,伊斯兰革命爆发前巴列维王朝从美国购买的战机。但同时,伊朗武装力量装备有大量弹道导弹,拥有一定的远程反击能力。
当地时间2025年4月2日,伊朗神圣防御博物馆外展示的伊朗火箭和导弹。
据伊朗媒体报道,在此次袭击中,伊朗位于伊斯法罕省纳坦兹的核设施遭到以军轰炸,但核设施没有爆炸,也没有出现核泄漏。相比之下,在袭击中丧生的伊朗武装部队总参谋长巴盖里、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总司令萨拉米以及多位核专家,可能才是伊朗更重大的损失。
“导弹将军”
萨拉米在以色列空袭中丧生后,伊朗多家媒体发布了5月15日他在纪念莱希总统逝世一周年活动上的演讲视频。视频中,萨拉米表示,虽然伊朗长期遭受西方“经济围困”,但伊朗人民展现出了顽强韧性,革命卫队已做好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演讲尾声,他严正警告伊朗的敌对势力切勿轻举妄动,否则当伊朗全力反击时,敌人必将追悔莫及。
在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中,萨拉米是一名既懂实战,又懂技术的高级领导人。他1960年出生于伊朗伊斯法罕省的一个农村家庭,靠着勤奋学习考入伊朗科技大学。这所大学是伊朗的顶尖理工院校,培养出许多伊朗核专家和导弹专家。1978年,萨拉米与许多伊朗大学生一样,参加伊朗伊斯兰革命,并成为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的早期成员。
1980年,两伊战争爆发,萨拉米进入著名的第十四“伊玛目侯赛因”师服役。该师是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的一支精锐部队,也是许多伊朗高级指挥官的摇篮。在这里,萨拉米与许多伊斯兰革命卫队军官成为“生死之交”。
自此,萨拉米在科技界和军界积累了丰富的人脉。
两伊战争结束后,萨拉米凭借丰富的作战经验,进入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指挥和参谋大学任教。其间,他还完成了在伊朗科技大学的学业,获机械工程学位。1997年,他进入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总参谋部任职,由此进入伊朗核心军事领导层。
2005年,萨拉米出任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空军司令,负责伊朗弹道导弹发展计划,成为伊朗的“导弹将军”。此后数年,伊朗弹道导弹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显著提升了伊朗的远程打击能力。2016年,他在德黑兰大学演讲时声称,伊朗已部署了数万枚导弹,具有彻底改变中东地区地缘政治格局的能力。这使他成为以色列情报部门的“眼中钉”。
2019年,萨拉米被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任命为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总司令。他很早便觉察到无人机给现代战场带来的变革,并大力发展军用无人机技术,使伊朗成为中东地区无人机的生产与使用大国。
当地时间2024年4月21日,巴盖里(右一)和萨拉米(左二)一同等待会见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
用“假名”的总参谋长
据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广播电视台13日报道,除萨拉米外,伊朗武装部队总参谋长巴盖里也在以军袭击中丧生。他也是由哈梅内伊直接任命,并长期负责谋划伊朗的整体军事战略。
巴盖里并非他的本姓。他1960年出生于德黑兰,家人为他取名穆罕默德·侯赛因·阿弗肖迪。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爆发后,他与哥哥一起加入了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成为一名情报人员。
巴盖里曾回忆自己改姓的缘由:1980年,他的哥哥在伊朗西南部执行任务时化名巴盖里。由于兄弟俩相貌极为相似,外人很容易识破他们的关系。为避免穿帮,他索性也采用了这个姓氏。后来哥哥在一次行动中殉职,为纪念兄长,他便将巴盖里这个姓氏沿用至今。
两伊战争结束后,巴盖里在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的情报部门工作多年,参与构建了伊朗在中东地区的“抵抗之弧”网络,并指挥了对伊朗国内分裂势力的打击,就此获得伊朗高层的赏识。同时,他还在位于德黑兰的塔比阿特莫达勒斯大学获得了政治地理学的博士学位,是伊朗地缘政治学研究的开山鼻祖之一。
2016年,担任伊朗武装部队总参谋长长达27年的菲鲁扎巴迪因病退休,在经过慎重考虑后,哈梅内伊任命巴盖里为总参谋长。上任以后,巴盖里积极推动伊朗武装部队的专业化建设,并拓展了伊朗的情报网络。他也是一名“穿军装的外交官”,在军事外交领域成果卓著。
和萨拉米一样,巴盖里在对美和对以问题上表现强硬。2019年,特朗普政府认定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为“外国恐怖组织”,巴盖里回击称:“在我们看来,驻扎在西亚的美军才是恐怖分子。”
无止境的报复?
除了萨拉米和巴盖里外,伊朗武装部队副司令阿里·拉希德,伊朗原子能组织前主席费雷敦·阿巴西·达瓦尼也在袭击中身亡。达瓦尼曾是伊朗核设施的主要管理负责人,在伊朗核计划中扮演重要角色。2010年时,他曾在德黑兰街头遭遇刺客,险些丧命。但这次,他没能逃过一劫。
秦天表示,以色列此次袭击导致伊朗多名军事和科学领域重要人物身亡,暴露出伊朗在情报安保方面的短板。然而,经过多年发展,伊朗的核研发能力早已不再依赖个别科学家,而是由一个系统化的团队支撑。在军事领域,虽然短期内损失两名高级军官会影响其指挥系统,但伊朗成熟的军事体系完全能迅速选拔替代者,恢复指挥链正常运作。
巴盖里身亡后,伊朗陆军总司令穆萨维迅速接替其职务,穆罕默德·帕克普尔则被任命为新任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总司令。随后,伊朗迅速对以色列展开反击,向以色列境内发射了上百架无人机。伊朗武装部队总参谋部称,以色列的此次袭击跨越了所有红线,伊朗将对这一罪行进行无止境的报复。
此前,伊朗最高国家安全委员发表声明说,若伊朗遭以色列袭击,以色列的秘密核设施将成为伊朗的攻击目标。秦天说,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伊朗和以色列可能会进入“远程互袭”的局面,伊朗可能会使用导弹和自杀式无人机等手段对以色列进行报复。但这次冲突最大的风险,并不仅仅局限在战场上。
秦天分析,此次袭击事件后,伊朗很可能在核问题上采取报复性举措,包括退出伊核谈判、退出《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甚至最终可能谋求发展核武器,这是以色列无法接受的。一旦事态演变至此,两国或将陷入冲突“螺旋上升”的境地。尽管以色列通过此次袭击获得了战术层面的优势,但从战略角度来看,其国家安全环境反而可能因此持续恶化。
伊朗,以色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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