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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懂陈彼得:音符里的家国,永不“迟到”的归根
2025年06月19日15:42 来源:新京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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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音乐人陈彼得。图/微博@陳彼得77克

琴弦已寂,星河长明。

2025年6月14日,82岁的音乐人陈彼得在成都仙逝,那只以《归雁》丈量海峡的“音乐孤鸿”终栖故土梧桐。他的离去,随即在社交平台卷起跨越代际的声浪——

Z世代在B站重温《不由己》的沧桑,中年人则循《一剪梅》的风雪重返那个破冰时代……而“当熟悉的音符漫过心间”,陈彼得自己则已“循着星河流转的歌声远行”。

在曲中熔铸时代三原色

20世纪8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大江南北,邓丽君的甜腻情歌如溪流漫过城乡巷陌。彼时的我,一个在湘南永州之野的泥巴里打滚的少年,却从收音机的杂音中捕捉到另一些声音——

那是高凌风《阿里巴巴》的热辣不羁,是刘文正《迟到》的青春悸动,也是费玉清《一剪梅》的苍茫辽阔。

当更多同时代人沉浸于私人化的爱情絮语时,这些旋律以社会学意义上的“文化他者”姿态闯入我的听觉疆域:它们用摇滚的骨骼撑起东方抒情,以迪斯科的脉动激活传统五声,将西方现代性编码为本土化的情感叙事。

陈彼得的名字,也在高凌风、刘文正、费玉清等巨星光环的背面一再显影。

那是一个多元化时代的开端,也是我及70后们个体审美启蒙的第一次文化自觉。你可以沉溺邓丽君的甜腻,亦可拥抱陈彼得的锋锐。

1978年深夜,“青蛙王子”高凌风在高雄唱出“芝麻开门”的魔咒——电子鼓点撞碎民谣的黄昏,放克贝斯线缠绕着闽南语韵脚,年轻人在“阿里,阿里巴巴”的咒语中几乎跳碎了舞厅地砖。

三年后,《迟到》的切分节奏像叛逆的鼓槌,敲开校园礼堂紧锁的大门:刘文正白衬衫下的心跳声,随着“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的坦白,成为一代人初恋的集体心电图。

真正唱尽执着无悔的,是1983年《一剪梅》的苍茫风雪——费玉清立在长江水般的旋律中,“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将宋词的孤傲揉进现代人的乡愁与追忆。

迪斯科的狂欢、青春的躁动、山水的永恒,被陈彼得锻造成打开新世界的三把钥匙。但陈彼得的音乐疆域又远不止三把钥匙。

《一条路》的公路摇滚铿锵如铁轨撞击,张行的翻唱更是将“走过四季”的漂泊炼成一代人的精神导航;

《无言的结局》用布鲁斯的哀愁为阶层鸿沟谱曲,这首20世纪90年代的夜店“圣歌”,至今仍让无数中年人感慨,“听时不知词中意,听懂已是曲中人”;

《几度夕阳红》以电子合成器的声浪托起杨慎的古典词魂,当“青山依旧在”的旋律漫过转型期的裂痕,离散的泪与笑在潘越云“哀而不伤”的声线中,熔成守望长夜的灯河。

漂泊者的行囊、沉默者的呐喊、转型期的守望,熔铸成陈彼得曲中的时代三原色。

让旋律在故土共鸣回响

1988年5月,在台湾开放探亲的历史暖流中,以音符为羽的“孤雁”陈彼得毅然西飞。与失散39年的弟弟重逢时,没有预想中的痛哭,只有平静的确认:“我姓陈”“我有个哥哥姓陈”——血缘在战火离散后的淡然微笑中重又弥合。

这位生于四川成都、长于台湾眷村的“音乐教父”,早已将半生乡愁淬炼成专辑《归雁》。歌词里“终于找到出发的地方”的呐喊,正是他对1949年5岁离蓉时遗落故土的泣血回响。

1988年深秋,陈彼得在成都体育场举办探亲演唱会。《归雁》触发3万观众合唱,泪光如星海涌动。陈彼得在间奏的沉默中凝视这片星河:那穿透近半个世纪的目光,正是所有游子的答案——故乡。

30年后,陈彼得回到成都,在宽窄巷子旁的老街定居。那个不断循环陈彼得作品的湘南少年,也早已为人父。

手机不时刷到2019年宽窄巷子的一段名场面:一位白发老人在熙熙攘攘的游客中,激情弹唱着《我和我的祖国》。当唱到“我最亲爱的祖国”时,他攥紧的拳头突然砸向虚空,像要抓住所有离散的时光。

那一刻,我听懂了陈彼得的归来:游子回归地理的故乡,音乐回归文化的本源。

仍在音乐App里收藏的《一条路》,从八零年代刘文正和张行的潇洒行歌,又加上了洗尽铅华的陈彼得2024年的live版:一条路,落叶无迹……走过春天,走过我自己。

2025年4月,陈彼得发布新专辑《8零后》,并在社交媒体上与歌迷分享新歌《客至》,歌词“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成了他对这个世界最温柔的告别。

同年6月14日,82岁的陈彼得在成都落叶归根。其子在讣告中写道:“当熟悉的音符漫过心间,亲爱的父亲,请循着星河流转的歌声远行。”

陈彼得的远行,带走了一个时代的金曲记忆,却留下半部华语流行史的基因谱系——从革新台湾乐坛的教父,到中华文化的传灯人,他证明真正的艺术永远在“回家”的路上:回到血脉根源,回到每个平凡人共鸣的情感深处。

当肉体在时空中退场,旋律却在代际间疯长。青山无言,夕照如初。所有被陈彼得的旋律赦免过孤独的人们终将懂得:真正的故乡,是音符里永不闭合的归途。


责任编辑:蔡晓慧
关键词:

陈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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