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春节档,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火遍中国,魔童哪吒打破传统认知的个性形象点燃国人心中的热血,让人不禁回想起童年,当混天绫飞向天空,万籁俱静中哪吒横剑自刎将中国神话的悲壮美学推向里程碑式的高峰。两个大相径庭的哪吒,同样在动画人的笔下迸发灼热的生命力,恰似一场隔空对话,不变的是中国动画人未改的初心——将文化根脉熔铸进每一帧光影。
从《大闹天宫》的动画师到《哪吒闹海》的原画师,从《雪孩子》的造型设计到《宝莲灯》的导演,常光希参与创作的众多里程碑式作品成为几代人的集体记忆,而他的职业生涯也贯穿了中国动画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型期。
大闹天宫
1962年,常光希带着和同学们一起创作的毕业作品《没头脑和不高兴》进入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工作,幸运的他被分到《大闹天宫》剧组担任动画师。这份上美影早期探索民族风格之路的集体事业由“中国动画之父”万籁鸣领路,而对于常光希来说,万籁鸣也是他创作上的领路人。
在常光希的记忆里,这位年长他40多岁的动画大师时刻都像一个老顽童。在万籁鸣的影响下,《大闹天宫》剧组像个和睦的大家庭,彼此轻松沟通,即使像常光希这样当年还是小字辈儿的年轻创作者也能畅所欲言。于是20多岁的常光希得以在这部经典之中留下自己的智慧,而凝聚了中国动画“集体智慧”的《大闹天宫》也形成了专业化协作的“动画工业”雏形。
王宁:您当时提了什么意见?
常光希:孙悟空被哮天犬逮住以后,铁链条绑在断头台柱子上,上面就是一个铡刀,铡下去以后,他搬开铁链就开始大闹天宫反抗;还有一个意见是,干脆铡到最后他睡着了。我说万老我同意让他睡着的意见。他是用他的幽默来反抗,我觉得这是动画片的特性。现在成片里面就是铡到最后他躺着睡着了。
常光希:当时我们美影厂有这种气氛,艺术讨论不分辈分的民主气氛,我觉得非常珍贵。
哪吒闹海
正是好多前辈们的合力,形成了上美影“不模仿别人,不重复自己”的定力。这个老一辈传承下来的信条,常光希一直坚守着。从《大闹天宫》的小胖娃娃哪吒,到《哪吒闹海》的清秀少年哪吒,他说动画的创新是永恒的。
从神话传说中汲取故事,在民间艺术中提炼美学,手工制作赋予的人文温度和艺术个性,朴素的表达定义了中国动画的文化根脉,即便在数字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仍是中国动画区别于世界的重要标志。1979年《哪吒闹海》上映,哪吒横剑自刎极具张力的镜头,即将倒下时奋力去抓混天绫和乾坤圈的双手,成为永恒的催泪瞬间。而在那个全靠手工的年代,直击心灵的慢镜头背后,是创作者的全心投入。
王宁:我从小对这个特别感兴趣,您怎么在动作的细微之处有手的变化呢?
常光希:我就在慢慢画,慢慢过去一点。
王宁:等到第二张就变成什么了呢?
常光希:两张其实看上去并不多。按我们平时连续地画,当中最多加几张就可以了,但是这里面要加十张,十张就是基本重合了,所以慢慢那种感觉出来了,越慢张数就是越来越多。因为没有数码,没有高科技,就完全用手工来完成。
王宁:您当时完成了这段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常光希:如释重负。当时我们就是画一部片子,深入一个角色,用动画的手法诠释一个角色,我们真是全身心地投进去。
沉香救母
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常光希先后担任了上美影的副厂长、厂长,做了七年管理工作。而此时,中国动画产业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日美动画大量涌入中国市场、技术更新滞后的多重打击下摇摇欲坠。常光希主动辞去行政职务,重拾画笔,举全厂之力打造动画电影《宝莲灯》,试图进行中国动画的突围。
《宝莲灯》采用先期配音方式,用演员表演启发原画创作;采取市场化运作,开发电影文创……《宝莲灯》的大胆创新之举让赞扬与批评之声交替出现。而作为20世纪末中国动画少有的“大体量”作品,《宝莲灯》成为70后至90后的共同记忆。
王宁:现在回头去想《宝莲灯》,在您心里有遗憾吗?
常光希:当然有点遗憾的。
王宁:什么是您心里最大的遗憾?
常光希:它作为进入市场的一个探路石,是成功的。但是作为导演来说,我觉得片子的内涵,它的民族性表达和经典的中国动画片比还是有些差距,这是我的遗憾。
王宁:您认为这种内容的差距具体在哪?
常光希:在导演的艺术上我是觉得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有些瑕疵,这也使我感觉进入市场以后,我们要找到更好的语言、更好的表达方式来完美地诠释中国动画,寻找进入市场的一个最佳方案。
常光希,中国动画